西湖晴雨
每年清明前后,大自然的味道猛然间就变得不同,特别是一场雨后,春水初生,春林初盛,万物皆显,气清景明。
“清明节气醉游郞,莺儿狂,燕儿狂”。每到这个时节,我的心似乎就按耐不住了,想要飞去,飞去大自然里。而每每这个时候,我总是会想起那花红盛火、江水如蓝的诗画江南,而最想念的,莫过那杭州的西湖。
我曾去过几次西湖,遗憾地是皆在盛夏时节,未曾领略过诗词中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的美景。这份遗憾似乎变成了我的执念,每近清明,我便会买些个青团,再配上一杯明前的龙井,假装自己徜徉于春日西湖的岸堤旁。我常想,也许我喝的并不是茶,是一种情怀。
春意已近阑珊,我想念西湖的情愫却越发强烈,也许,该追随一次自己的内心了。到杭州后的隔日清晨,晨光还熹微,伴着晨间清凉的风,穿过浓荫的梧桐道,来到西湖边,看到那久违的湖光山色。三面环绕的远山如黛,湖山带水,沉睡在青白色的晨间,薄雾轻拂,聚了眉峰、横了眼波,这水墨湖山宛若盈盈的眉眼,凝了万水千山。天尚早,一切如此安静,那是种久违的闲适与沉静,仿佛能听见灵隐寺清远的晨钟,惊醒过人间风月。
西湖很大,但我决定绕湖徒步而行。沿路风光旖旎,春阳渐暖,行至苏堤时,破云的光早已从天边折射而出,堤的两岸间株种满了柳树和桃树,新柳含烟,绿意明动,桃花点缀其间,好一番“桃红复含宿雨,柳绿更待朝烟”之景。此时阳光和煦,细风斜过时,柳浪怡荡,桃花纷飞,莺啼婉转声中,醉了人眼,也抚了人心。
“最美人间四月天”,眼前的苏堤,将所有的春意汇集于此,好似摊开的一幅明丽巨型长卷。可谁又曾想到,脚下美不胜收的苏堤,却是当年苏东坡疏浚西湖时淤积的泥沙呢?苏轼何曾想到,曾经只为造福一方百姓而修筑的湖堤,千百年后依然这般鲜活。岁月被时间所覆盖,这条古老的长堤却依旧静卧碧波之中,纵是人生代代无穷无尽,时空如何变换更迭,但寄予精神的寄托,终究不会老去。
湖面轻舟摇曳,引来我泛舟湖上的欲念。来到码头,我专门挑选了最简易的摇橹船,最简单的事物,才能彰显最自然的美。
置身湖上时,湖面更宽广了,自己与船仿佛都融在了这水墨丹青里,又像天地之蜉蝣,沧海之一粟。不知过了多久,天边忽地黯淡下来,风也略显仓促,像是有雨要来。很快,风斜雨细,清波泛起了涟漪,湖面也慢慢笼起了薄雾,远处的断桥恍惚沉在梦里。青山远黛,近水含烟,画船撑入湖深处,山色在烟雨中渐渐晕染开来。我忽然意识到,这不正应了那句“水光潋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。”初读这首诗时,只觉未见奇景如痴如醉,而今品味其中,更是已痴已醉了。
桨声渐响,周遭越发静谧,听得见船仓上细细绵绵的雨声。雨声越来越密,我的心却越来越安宁。少年听雨歌楼上,壮年听雨客舟中,不知等到鬓已星星时,自己又将在何处听这落雨的声音呢?
当地人说,晴西湖不如雨西湖,我却不然。倘若人人都爱晴湖的旖旎,自然是不会捕捉到雨打烟波的美;但倘若人人都爱雨湖的空濛,又怎能尽赏潋滟的春光呢?西湖之美,既因其山容水态,又因于其不断变化的风光,无论晴与雨,都滋养了它的诗情画意。
昼夜交替,阴阳和合,生命本是一种平衡。晴中带雨,亦或是晴而后雨,都不影响其构成的美,反而能促成一个完整的灵魂。无论晴雨,皆是美景;时晴时雨,方是人生。人心,自然也需要在这种平衡中寻得归处,又怎么会一味的喜与悲、逆与顺,或者是绝对意义的福与祸呢?
其实,人生的晴雨皆在于心的转念。晴与雨,好与坏,实际上并未有分别心,有的只是人类赋予情感时带来的差别,它们此消彼长,并不绝对,谁又能知道现在看起来的“坏”,不是将来的“好”呢?
晴雨无常,世间万物自然也非一成不变,唯一不变的便是永不停止的变化。西湖看似还是那个西湖,却又不再是那个西湖,哪里是变化的起点,何处又将是终点呢?
夜幕渐临,晚风微醺。伴着凉如月色的水波,湖的一面是沉在漆黑暮色里的远山星火,一面是城市霓虹的闪烁。那一刻,一切都化为湖面滟滟的轻波,随风逝去了......
作者简介:
鱼茜瑶,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,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。作品发表于《延河》《百花》《齐鲁文学》、“文学陕军”等报刊、网络平台。获陕西省文化馆举办全省“百花绽放”文学创作大赛散文类“一等奖”,获陕西省文化馆、陕西省群文学会举办全省群众文化征文活动研究性论文“一等奖”。